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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库观察｜我国当前工业母机行业发展的全新视角 ——以民营小微型机床企业为例
【按】我国是世界上机床第一大生产国和消费国，民营经济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近年来，国产机床整机及国产导轨、丝杠、伺服电机、五轴转台、数控系统等核心部件的全产业链蓬勃发展，民营小微型机床企业也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本报告聚焦民营小微型机床企业的优势特点和发展困境，并给出对应建议，以期进一步全面激发企业活力，充分发挥“小企业”的“大能量”，为我国工业母机的发展注入全新动能。
一、民营小微型机床企业简介
（一）民营小微型机床企业的重要意义
本专报中所提及的民营小微型机床企业通常是指在中国大陆地区注册并经营的，以生产、销售小型数控机床、精密机床、组合机床及其核心部件等为主要业务的企业。其资产规模、年营业额和年利润额均较小，通常不超过5000万元人民币，员工人数在300人以下。虽然其规模体量较小，但在我国制造业发展中占有重要地位，是推动中国制造业转型升级的重要力量。
机床作为工业母机，是典型的体量小但战略意义突出的行业。因此，在之前的各种形式的报告往往都将目光聚焦于我国的几个技术好、体量大、市场占比高的行业企业，导致相关政策对于大型企业的倾向显著。诚然，在机床这样的高技术门槛、重资产、长周期的行业，龙头企业的确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行业发展全局，且关乎我国航空航天、高端装备、军事设施等关键、要害产业的“卡脖子”难题。但政策仍然需要对小微型企业的需求加以关注，主要原因如下：
一是，数控机床兼具国家战略物资和商品的双重属性，难以撇开战略需求和市场竞争其中的任何一点来谈产业健康发展，关注小微企业的成长情况是机床行业健康发展的必然选择。二是，机床行业涉及到设计、制造、装备、软件、工艺等诸多环节，应用场景几乎遍布所有工业领域，且几乎每种核心部件都会对整机的性能产生关键性影响。在环节多、突破点多、应用行业广的大背景下，很多小微企业能够凭借专注于某一具体细分赛道或者某项专有技术而脱颖而出，成就“专精特新”。数据显示，德国工业行业约80%的出口份额源于中小型企业，而并非工业巨头，“小企业”的“大能量”不容忽视。三是，很多机床领域的民营小微企业由于国产机床“高端不足、中端内卷、低端混战”的紧迫形式，除了价格战之外，也逐步选择依赖原创性技术突破的发展路线，且颇具成效，这无疑能够为我国机床行业的创新发展增添新的增长点。四是，顶层政策明显长期倾向于大型机床企业，必会导致有利政策的边际效应凸显，同时不利于“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式的竞争发展格局。
综上所述，关注小微型机床企业的发展并制定针对性的发展政策对于我国当前的数控机床产业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二）产业结构分析及特点
由于小微型机床企业在公司规模、员工数量、资本体量、市场渠道等方面存在不足，其技术创新往往难以覆盖全部核心零部件，存在着对于供应链和销售渠道依赖程度高的特点。具体表现为：
一是，受我国工业基础格局影响，存在明显地域差异性、南北各有所长，南方企业侧重软件及小型部件的研发创新，北方则在机床铸件，丝杆，导轨等机床组件等领域表现强劲。二是，互联网有效整合供应链及销售联盟，很多小微企业能够充分利用互联网平台及自媒体的宣传优势，整合全国优势供应链资源，并扩展销售渠道，甚至初步形成了源于社交/商业媒体的机床产业“朋友圈”。三是，赛道重合下的同质化竞争加剧，数控机床问世七十余年以来，产品形态基本固定，从上游的核心零部件供应到下游的应用端都存在严重同质化问题，对小微企业冲击尤其明显，倒逼技术升级和精耕细分市场。四是，海外业务成为值得关注的全新增长点，伴随对外贸易政策的开放与跨境电商的发展，数控机床领域的海外业务量激增，为小微型机床厂带来的利好尤其明显，扩展海外用户数量的同时，也能够明确多元市场的用户需求，进行有针对性的技术和服务质量提升，并拓展品牌的国际影响力，提升我国工业母机的综合实力。目前，受到国际形势的影响，据调研，2023年频繁出现欧美客户逆向进口我国小微企业生产数控机床的情况，并在产品性能、价格、交期等多方面表示肯定。
二、典型案例剖析
（一）湖北省云攀科技有限公司
该公司团队于2014年开始进行小型五轴机床的研发、生产及销售，租赁厂房300平，成员4名，均参与生产售后研发。年销售额200万元。净利润8%。公司自研的代表性产品为桌面五轴机床，具备完整的五轴加工能力，相比于大五轴机床在成本、占地面积等方面具备优势，其客户群从高等院校逐步扩展至小型工业加工领域，设备曾出口麻省理工学院6台。
该公司座位小微型数控机床整机企业的代表，具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典型特征，相比于大型企业具有典型优势在于创始人对于数控加工原理掌握全面，具有良好的产品和技术研发能力。经调研，其多轴联动数控系统和无线测量定位探针等自研核心产品的技术在国际同类产品中具有一定竞争力、在性价比方面具有绝对优势。但现阶段的发展仍存在人员不足、销售渠道单一、公司及产品知名度有限、自研产品的专利保护缺乏、市场恶性竞争、部分核心部件假货泛滥、受限于规模难以享受惠企政策等发展困境。
（二）深圳易方智控有限公司
该公司成立于2022年，公司人数18人，是一家以域控制系统为技术核心，面向数控机床、工业机器人等领域，集研发、生产、销售、服务于一体的创新型全栈式数控系统及数控解决方案提供商。
该公司在自研数控算法方面技术优势明显，自研了基于六维nurbs四阶光顺拟合轨迹规划算法与实时单周期S型跨段速度平滑插补算法。根据实际调研和现场测试发现，该公司所开发的数控系统产品可有效解决超长加工路径插补过程中由于一致性偏差所导致的过切和扇形纹的问题，可对标西门子、海德汉等国际一线品牌，而国内某两家龙头数控企业也都面临同样的问题，但目前尚未发现导致该问题的具体原因，也并未能给出有效解决。且系统具有较高的适用性和拓展性，适用于机床、机器人、非标自动化等多种场景。
然而，在数控系统这样的传统工业领域，市场存在被国产头部玩家凭借规模优势和先发优势垄断的风险，新晋企业无法获得有效关注而难以打开市场。某种程度上，现有的政策偏向为市场的不充分竞争推波助澜，导致小企业的先进技术难以普及，在技术层面有劣币驱逐良币的可能。
以上两家为我国当前小微型数控机床企业的缩影，小微型数控机床企业，尤其是创新型企业在某些技术点上具备冲击国际一流水平的潜质，但在企业发展中面临诸多困境，建议有关部门加以相应关注。
三、政策建议
根据现阶段我国数控机床产业的发展情况，及小微型数控机床制造企业所展现的亮点和面临的困境。执笔人建议有关部门在调研和政策制定过程中对技术过硬、规模较小、有潜力成就“隐形冠军”的企业加以关注。具体建议如下：
（一）建议可适当考虑在国家项目（包括国家试点工程、大型国企试点项目等）中引入更加充分的竞争和赛马机制，为技术过硬但规模较小、名号不响的机床企业提供参与充分竞争的机会；
（二）建议构建统一的机床行业市场质量管理标准和技术评测体系，避免个别企业参数虚标等行为扰乱市场，提高产品质量，增强客户信心，打造国产自主的民族品牌产品；
（三）建议优化专利、软件著作权、商标等知识产权的申请审批流程，或地方政府出台相应的助力/帮扶政策，增强小微企业自主知识产权的保护力度；
（四）建议结合出口贸易的成功经验，鼓励非涉密机型的出口和全球化市场竞争，优化出口流程及出口退税要求，布局海外市场，提升中国机床的国际影响力；
（五）建议政府引导部分机床企业由通用型机床向高效率专用机床行业转型，结合地区产业特点成就“专精特新”；
（六）建议考虑对创新型小微型企业的政策支持，税收优惠等不应只与销量和规模挂钩，出台对科技创新的明确激励政策，鼓励机床行业高技术、高质量发展。
作者简介：汪泽博士现为联盟党校分校青年科学家智库首批专家，长期从事光刻机工件台、高档数控机床、工业机器人等高端制造装备的设计制造及精密/超精密运动规划与控制研究，助力制造业企业智能化转型升级，曾获北京市自然科学二等奖、上银优秀机械博士论文奖、全国创新创业优秀博士后、意大利机床科技奖、清华大学研究生特奖及多次国际会议论文奖等荣誉。
